为什么人类无法像动画或者文艺作品中那样生活呢?普通人的现实中当然难有完美无瑕的美少女,但除了美少女,动画与现实的区别或许还有更多吧?
自古以来,阿宅总是幻想让老婆从屏幕的另一边来到现实,但又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如何让自己去到屏幕的另一边,在动画中生活呢?
是现实不存在如此特殊性格的人类呢?还是没有真正的好人或者真正的坏人呢?并非如此吧。我在现实中见过像动画中一样,有着美好性格的普通人,单纯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也好,可靠的朋友也好,都是出现在动画中也不奇怪的角色。世界上没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坏人。平日里大家都是好人,但每个人都在现实中见过许多,会在某一刻变成坏人的普通人;还是因为现实中没有drama般如此凑巧的状况呢?也不是吧。现实比动画更荒诞。不讲逻辑的现实,往往出现超乎想象的戏剧般状况。
我总觉得,现实不能是动画,仅仅是因为信息无法轻松传达而已。
我上初中时读到英语报纸上有个小故事,作者发现了小偷眼中的愧疚,而选择了原谅,这件事为什么不能发生在现实呢?这样思考时,很容易发现,是因为人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,明白他人所思所想呢?原谅罪人在现实中也不罕见,但像上文故事中如此合理如此自然的展开,却不可能存在。人与人之间信息交换效率的巨大差异,才是动画与现实间最大的鸿沟。
正因如此,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,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。
动画与现实的关键差异是信息交换率,所以稍微带点现实色彩的故事,才会展开如此困难吧。春物中角色痛苦的思考,EVA中明日香与真嗣复杂的情感,都是信息交换率接近现实所致。如果春物像轻音一样,唯酱一皱眉头,大家就清楚她在苦恼什么,结衣应该不会有如此风评吧?而在EVA则更接近现实,因为除了人物如同现实一般复杂以外,还有如同现实一般的生活压力存在,人活在现实中不得不去竭力生活,EVA中的所有角色也始终承受着世界会毁灭的压力,让人与人之间简单的问题,也因彼此交流的效率太低,而变得非常复杂。
我见过许多很好的人,但到今天仍然是孤身一人,仅仅也是因为我无法将想传达的东西传达给他人而已。
马克斯韦伯发现,当上帝已死的时代到来,人类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最高价值,失去最高价值,也就失去了普遍的可靠的交流公理,人类想要说服彼此,无法站在任何无可争议的共同基础上。因此人类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战争,诸神之争,人类从上帝中解放出来,却陷入更深重的痛苦。怀疑与绝望中的人们在大地上手制出新的上帝——国家与权力,但又造成更深重的灾难。
许多年后,马克斯韦伯的同胞雅斯贝尔斯,决定用交往理性结束人类的诸神之争。希望依靠彼此间的交流建立共同的基础,然而真的能够如此吗?如果我们没有站在共同的基础上,又怎么会有深入诚恳的交流来建立交往理性呢?交往理性只是空中楼阁般的哲学构想而已。但也正是对更高效率信息交互的向往,人们才会幻想出动画和文艺作品的故事吧。
或许脑机接口能实现更高的信息交互率?等到实现的那一天,雅斯贝尔斯说不定也能活在动画中了。
24/01/06 edit:
EVA与BanG Dream It’s MyGO
EVA是我最喜欢的动画之一,史诗般神作,全年代最能代表日本动画的符号。MyGO是最近我最喜欢的动画,近半年来都沉迷于此,在本篇构想的信息交互率上,他们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。
信息交互率,或者说交流摩擦系数,是用来衡量对信息传递的阻碍程度的参数。
(我乱扯的)
EOE真心为你的悲剧,正是EVA世界信息交互率太低所致。因为无法消除误解,真嗣也好,司令也好,明日香也好,都不能将内心所想传达给彼此,所以建立了不可打破的心之壁,造成了最坏的结果。
正是看清了如此残酷的现实,司令才决定使用人类补完计划改变这一切吧。信息交互率的低下,让人与人之间难以相互理解,司令与真嗣,美里与加贺,真嗣与明日香,都是如此,人类从头到尾都是孤独的生物。
EVA是最孤独的动画,用非常复杂的方式讲述了简单的故事,EVA的本质,其实正是孤独的豪猪。有这样一个古老的寓言故事:豪猪是一种浑身是刺的动物,它们在冬天为了取暖,需要靠近彼此,但如果靠的太近,又会因为各自身上尖锐的刺而受伤。距离太近会受伤,距离太远又要忍受寒冷。实际上,人类也是这样孤独而纠结地生存着。
孤独的本质是什么呢?世界上只有人类会感到孤独,也只有人类会意识到死亡。动物会落单,也会死亡,但不能意识到自己的孤独与死亡,所以能活在永恒的一切之中。只有人类是宇宙中孤独而短暂的存在。因此孤独也好,死亡也好,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自我意识,是个体与全体的区分。
因为认识到自己是独立的个体,所以才希望获取集体的温暖。每个人都是孤独而残缺的,每个人都如同豪猪一样,需要靠近其他人才能得到温暖,每个人都向着自己以外的某人寻求着什么:真嗣向自己的父亲寻求父爱和关心,明日香向周围的人寻求认可,美里向加贺寻求自己丧父后的温暖,绫波零向司令寻求自己存在的意义。而在没有都合主义的EVA世界,这一切都没有顺利实现。
但世界是本非如此的,在地球诞生之初,每个人都是和所有人融为一体的。非生非死,非始非终,一即是全,全即是一。在广阔的LCL之海中,个人与个人之间的隔阂被打破。因为已经没有个人的存在,每个人都是所有人,每个人都从其他人得到自己希望的温暖。残缺的个人也好,心之壁也好,孤独与不被理解的痛苦也好,都不复存在,人类终于被补完,实现了完满的幸福终末,这就是司令的人类补完计划。
然而在真心为你的结尾,真嗣最终却又拒绝了补完,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世界,回到了残缺的个体。然而看着身旁的明日香,他又反悔了,真嗣就是这样纠结又复杂的人。想起明日香对自己的蔑视,想起自己对明日香的愧疚,心之壁重新变厚,真嗣又下手打算掐死昔日的室友。然而明日香温柔的触摸与“真恶心”的话语,又是多么讽刺呢。明日香所代表的现实,正是如此让人感到讽刺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