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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宅文化是现代消费主义的产物,但御宅精神却由来已久,或者说Geek/极客精神更准确吧。把没什么特别的事物奉为圭臬,认真对待他人看来没有价值的东西,才是阿宅的灵魂。
但如果所有阿宅都如此,也就难有御宅文化的蓬勃发展了。因为极客精神并不包含凭空创造的需求,只有理性、爱与节制而已,并不足以给创作者提供超出其投入的回报。所以,从古至今,如何让文学奖,艺术家,开发者可持续地工作下去,而不是为爱发电,是非常复杂的问题。
那么如何让阿宅付钱呢?毫无疑问需要包含两方面含义,即既能让创作者获取报酬,又能让阿宅得到不付钱不能得到的乐趣。创造某种可持续的激励机制,是御宅文化的核心问题。
日本人很聪明,用周边和IP价值实现了完整的产业链,塑造了二次元文化的繁荣。而有利可图的良性循环又会吸引外部投资,导致御宅文化被消费主义所侵蚀。试想,周边谷子(goods)文化真的是阿宅内心的需求吗?这实在不是很有趣的事。
阿宅们美妙而纯粹的幻想乌托邦中,掺入了现实的光影。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necessary evil。
互联网的发展让现实与幻想不再泾渭分明,也让这种掺杂愈发复杂。由来已久的偶像文化,与越来越不单纯的御宅文化,其间催生了跨平台的偶像声优企划:LoveLive,Bang Dream,少女歌剧都是如此。
邦多利与虚拟偶像
阿宅大多数渴望亲密关系而内心空虚的人。而在上帝已死的现代,偶像对人有无可替代的吸引力。无论这种偶像是明星、美少女、民族国家还是政治党派。这两种因素的催生下,让跨平台的偶像企划被设计成阿宅特攻。
看动画也好漫画也好,都不能与屏幕中的世界有任何互动,无论是多么精妙的剧情,多么美丽动人的故事,都无法填补阿宅内心的空洞。但跨平台的偶像企划就完全不是如此了,无论是有世界观设定与动画剧情加持的乐队偶像和舞台少女,还是依靠虚拟形象直播互动的Vtuber,都能让人入脑更深。我是明知世界荒诞,却仍然徒劳地寻求意义的人,就多次被这种幻想与偶像的设计所捕获。
然而这种精巧的设计却是建立在反人性的根基之上。在幻想与现实的间隙中,企划公司靠贩卖梦想赚钱。阿宅打钱支持偶像活动,来换取营业与陪伴。但偶像又如何呢?除了因为金钱的来源之外,没有任何理由与阿宅有交集,在人前显露可以笑容,而真心就无从得知了。
过于依赖不确定的某个偶像个人,是这种企划的死穴,但这种个人色彩与幻想的交织,也是其最大的魅力所在。现实的性格与幻想的设定,足以赋予偶像巨大的个人魅力,个人与作品不同,作品可以是纯粹的幻想,或者即使与现实息息相关,仍然是与真实的世界相隔第四堵墙的,但个人却是每时每刻都生活在真正的现实之中,所以才如此复杂。
偶像企划用现实的个人与性格细节填充了阿宅幻想的空洞,自然比其他任何亚文化载体有更高的商业价值。所以偶像厨虽然小众,但付费意愿却远超一般阿宅。以孤独摇滚与MyGO来论,btr当然有更高的热度与更广的受众,但在变现上却不如邦多利的乐队偶像更有利。舞台剧与买专辑BD已经是极限,但MyGO可以通过现实乐队不断开Live可持续地经营下去,而当然,btr粉丝与MyGO邦多利偶像厨的浓度也难以相提并论。
不过,这种经营隐含着炎上的危机,2.5次元的偶像乐队企划,尤其是主打逆输入的邦多利,会被现实的偶像个人严重影响幻想色彩。最近的「彷徨する渇望」东京公演,小羊忘词+唱错的灾难表现,就在粉丝间形成了巨大的争议和炎上。
同人文化
同人(どうじん)是御宅文化的核心,作品真正的生命力,往往在去中心化的同人社团中。
最近很迷MyGO,因为MyGO动画确实非常有趣,所以忍不住看了许多同人作品。邦多利制作的MyGO动画只有13话,而且还有大量伏笔没有回收,但已经足够优秀。而且完整的故事展开与精彩的人物塑造,以及官方设定留下的幻想空间,已经足以产生非常优秀的同人作品。
与一般常识相悖,女性创作者在同人文化中占据主导地位。其实御宅文化的开端就是科幻同人文化,当年的主流群体也是女性。同人女的实力让人敬畏呀。而且认真对待角色,起萌萌的昵称,真是很可爱,牙白牙白,要喜欢上同人女了(我在说什么)
邦多利的成功,同人文化功不可没。如果没有各种同人图和同人文,只有现实没有幻想的偶像,不可能如此吸引阿宅。任何跨次元企划,如果没有同人创作者的努力,也难以长久地保持热度。
水仙(Narcissu)
最近在玩水仙(Narcissu)系列,讲述身患重病,对世界失去希望的少女,走上终点是死亡的旅程,是忧伤而美丽的故事。水仙也与同人文化联系很密切,有各种各样的同人作品。而且从一开始就不是作为商业作品开发的免费游戏,而且故事很简短,设定很清晰,所以天生适合同人作品创作。
水仙的创作之始,作者就意识到了现实与幻想的特点,如果限制读者获取的信息,反而能让故事有更多幻想的空间,但也因此失去作者向传达的故事准确性,不过美是第一要务嘛。
水仙,真是很独特的文字游戏。没有意想不到的剧情展开,也没有优秀美丽的CG,但凭文字与氛围的营造,就让人感到如此悲伤。濑津美在人生开始之初就失去未来的绝望,如此清晰地表现了出来。
如果这场雨注定会迎来放晴,那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?如果自己注定什么都做不到就会死亡,生活在世上的二十二年又有什么意义呢?但在死亡近在咫尺之时,濑津美还是选择了七楼与家之外的答案,做出了第一次也最后一次的反抗。尽管注定会迎来终结,仍然与主人公一起去看了水仙花田,在最后的最后实现了自己的憧憬,像偶像一样感受到生命的美好。
濑津美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,但死亡之旅中所感受到幸福与美好却是真实存在的。
仅此而已,就已经足够了。在一次性相机镜头中的笑容,已经包含了生命的全部意义与美好。